反轉烏托邦。

非著名甜饼生产商。

今天起他们有了共同的秘密

是关于岛慧那期蛋白酥的一些纯粹意淫,不要上升现实,拜托拜托。

大致还是个小甜饼,依旧完全不会起标题,该有车的地方没开起来,下次尽力补上。

就这些啦。


1

潜水、游泳,伊野尾明明可以运动甚至有一些喜欢的运动的项目吧,至少不是在综艺节目之中表现出的那种完全运动苦手的废柴人设。中岛裕翔托着脸想,不过最近看起来有些辛苦过头了,要不要发个信息问一下?inoo chan 现在在干什么呢?


在工作,伊野尾慧隔了挺长时间才回复,后台充足干燥的暖气把他烘得昏昏欲睡,台本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没记下来多少。他今天三点钟就起床录制节目,到现在基本困到了神智不清的状态,睡意酝酿了十成十,他怕自己一闭眼就真的睡到导演喊开拍为止,只能拿起手机醒神。


中岛裕翔和他联系次数一般程度得多,伊野尾虽然爱刷手机但也不是会挂在线上聊个不停的人,所以对话框中以对方发来的信息为主。屏幕上有来有往的几大段一般是工作内容,仔细看还能发现中间穿插了些流行在网络上的小段子,近期则多出诸如“在干嘛”一类的,几乎能被归为垃圾信息的话。一开始伊野尾没觉得有什么,觉得是中岛最近的日程没那么满所以无差别地骚扰门把找事做,但过了两个星期之后对方热情不减,搞得几乎没及时回复过的伊野尾竟有些心虚起来。


倒不是他和中岛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一段,只是他敏感地发觉当下两个人相处时的气氛比起和其他人相处时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他面对中岛时的倚靠与亲吻都显得不再那么理直气壮顺理成章。那种证据确凿又令人心虚的悸动不知从何时起逐渐脱离了能够用“工作”和“粘人的小孩”能够解释的范畴,但总不能堵住对方问个清楚吧,这种问题的这种阶段可能衍生出的麻烦太多了,那就暂且把它归为秘密吧,谁还没点秘密了。



2

中岛裕翔又毫不避讳地抓住他的手了,伊野尾抬眼时的表情甚至少见地显露出了烦躁的意味,一瞬之后又恢复平常的疲态,重新向后仰到在车椅背上闭目养神。身体挪动之间中岛温暖的指腹在他细瘦的腕骨上印下几个浅浅的指痕,让伊野尾不得不睁开眼去看他,顺带动了动手臂想把手抽出来。


“手怎么了?”脱离了舞台上快乐而上扬的语气之后中岛终于有了属于大人的沉得住气的意味,然而声线中稚嫩的那部分也完整地保存下来,总是把句末搅得黏糊糊的,仿佛少年提出什么不合理但是一定要达成的请求。这让伊野尾感觉如鲠在喉,勾下口罩向身侧握着他手的同事看去时刻意地偏开了视线,他看向窗外,可惜映入眼里的就只是将深冬衬托得更加凛冽的光秃秃的树杈,然后他收回视线毫无兴致地拖着调子,好像连嘴巴也不想张开:上次节目不是去做木工嘛,不小心划到了,都结痂了。


红灯时间结束,车辆重新开始行驶,轧过减速带颠簸的瞬间伊野尾把胳膊抽出来,把手塞回盖在身上的外套中。数日的连轴转让他们很快不约而同地沉寂下去,各自占据车后座的一边闭上眼睛抓紧这难得的小憩时光,一时间车里就只剩轮胎蹭过地面轻柔的沙声。


鼻炎患者中岛因为被暖气的出风口吹了个正着而开始吸鼻子,正当他想转过头去道歉时发现伊野尾早就把脑袋靠在车窗上睡着了,两只手乖乖揣在身前,脑袋随着呼吸的节奏一点一点,于是他到了嘴边的话就没再说出口,也没再睡着,直到最后车子停在电视台门前才推了推伊野尾,看着他从眼睛都睁不开的状态迅速切换成离工作模式贴近、只能说勉强有些困的模样,同他一块下车、与工作人员问好、进入建筑之中、穿过走廊坐到灯光明亮的化妆间里,最后瞟去一眼时后脑勺上还翘着两缕乱发。



3

“没有工作的话Inoo chan想去做什么?”开始录制前最后的准备阶段时中岛从自己的化妆间中慢悠悠地晃过来,不见外地坐在伊野尾身前另一面化妆镜前忽然问道。


“那要看有多长时间的假期了。”伊野尾的造型工作刚刚结束,从刚才的化妆过程起他就表现得过分安静,就算被消水肿的美容仪电得眼皮跳了几跳也没发出太大的声音,现下还是使劲揉了揉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一天就普通地吃饭睡觉,一周的话就吃饭睡觉然后出去玩吧?”


一年呢?中岛裕翔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答案,扭过身对着镜子拨弄了一下刚弄的露出额头的新发型,把烫翘后别在额角的发梢展示给伊野尾看,看过来的眼神中带着一种不明所以的期待,像是真的对这个问题格外好奇。


这不就是所谓的“如果不做偶像的话会在做什么”的问题吗?伊野尾心说,不是成员之间早就聊过这种话题了吗,完成学业之后普通地进一家公司工作,无非是坐另一种每天需要乘地铁的上班的工作族,过绝大多数人会过的那种生活。但这个问题始终都只是个伪命题罢了,毕竟他们都从小学或初中的年纪就选择了一条和普通人不同的路,十几年后再回头想这个当初与公司的双向选择颇有些马后炮的意味;况且这个命题的含义早就变为“基于我现在的爱好我能做什么偶像之外的工作”,而不是像学校念书的高中生那样真正考虑自己的出路、思考着“学金融以后可以找到好工作”,却同时也清楚“我不喜欢金融”的问题了。


而且,就算他相比起其他人已经算是跨出了一大步,建筑专业毕业的梗已经被节目拿出来做过一百次噱头,这样反复的工具性使用让真实存在着的热忱在不知情者眼中显得苍白而普通。好评也好,恶评也罢,他是怎样的人早就交由别人来评价——那些属于边边角角里的秘密就放一放吧。


伊野尾的圆眼睛习惯性地眯起来,把前面那些乱糟糟的思绪妥帖地藏起,像开玩笑又像在难得正经地教导后辈地开口:“要是真的萌生了这种念头可是偶像失格呀,Yuto。”


“这样说话可是过于有年代感了,Inoo chan还没进入三十代呢。”不管伊野尾正低头整理毛衣领口露出的衬衫领边,中岛裕翔双手撑在身后坐在桌角居高临下地看他,脚后跟轻轻磕在桌脚上,哒、哒,用那种从容轻快的节奏感填补两个人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


也没有差几年了,而且Yuto更想看我作为“下班之后会去居酒屋点上一碟冷奴然后抱怨老板”的那种大叔形象吗?伊野尾失笑,抬头的同时很自然地用手掩住嘴巴胡说八道起来:“说起来很少有普通上班族会给自己选我现在这种发型吧,和大帅哥的预想还是有区别的。”


回想一下伊野尾一开始的形象中岛裕翔在心里暗自吐槽可能还真的会是这样,毕竟现在再回头看古早写真集中的伊野尾慧和现在可谓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当年伊野尾也是留着不可一世的狗啃斜刘海露出修得有棱有角的眉毛的预备役型男,在节目中也好,making中也好,控上也好,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有缝的兔牙,在竞技项目中也会表现出生机勃勃的求胜欲。但光凭这些转变也不能说伊野尾就比其他人更深刻地见识了什么人生,毕竟作为团体他们从同一处起跑,见识到的或多或少都是同样的风景,好的坏的漂亮的丑陋的,大家都有变化。中岛裕翔也不是没有过难受到觉得没法忍受的时候,只能姑且认为伊野尾在人设转型方面做得更加成功,可惜的是镜头的转播无论如何都会把三维的生物转化成平面上单薄的二维形象——换言之,中岛裕翔对于“关于伊野尾是个怎样的人”这个问题能够给出的回答,优点也好缺点也好,在各类节目上的说辞是一方面,私底下他能回想起的远远不止那些。


想到这里中岛并起两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眉骨之间,伊野尾没看出所以然,直到对方撩人地把手一挥做出属于帅哥的舞台营业表情:“Shadow.”


于是伊野尾笑得更欢了,上半身趴到化妆台上把蓬松的脑袋埋进臂间,肩膀都微微颤起来。中岛也抛弃池面人设不顾形象地笑起来,连音量都没注意控制,大声解释说是我上次回家看到我妈妈在给别人看中古时期的making,说这是我儿子出道不久时的样子,现在已经是大帅哥了。然后紧接着从桌子上跳下来,双手合十做出诚恳的样子向伊野尾鞠了一躬:抱歉inoo chan,等下又要说你和门把私交一般和跳舞划水的梗了。


伊野尾和他正对上视线,说你真是过分,不过没关系,我也早就想好怎么吐槽你了,等着瞧吧。



4

中岛裕翔可以感受到节目开录之后伊野尾的精神状态充电到满格了,即使脸上偶尔会有因为无聊而放空自己的表情也只是顺应综艺效果的需要。一开场他就用上了“作为门把关系还是不错但完全不了解私生活”的说辞,对方也就心领神会的在接下来的表演中添加了几分委屈失望的意味。播放提前录制的VCR时中岛一面露出礼节性微笑一面开始顺着伊野尾的指尖向上看,看得次数多了才发觉他指侧面伤口结的痂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自己扣掉了,新生的嫩肉和周围的皮肤倒没什么肤色差,不细看还真是发现不了。


反观伊野尾本人,他正忙着接梗,自然没发现中岛的偷瞄。累归累,伊野尾的职业素养还是良好的。从去年成为小闹钟常驻MC之后他在电视节目中的话术愈发纯熟,最开始还要花时间去想下期节目有什么可以说的爆料,到后来几乎可以脱口而出,和盆栽的合照,知念怕生,大酱吃烤肉玩手机,这些说辞已经是他信手拈来的了。


题词器上不断地出现关于录制进程的提示,到了他们二人的互动环节的时中岛又转过头去看伊野尾,只不过这次是正大光明地去看。伊野尾已经把题板拿在手里,修剪整齐的指沿搭在硬纸板上,哒、哒,回给中岛不太明显的安抚性的笑容,个中意味不言而喻,按照台本上排演好的来说就好了,尽管为了节目效果他们得做出初次听到这等说辞的反应,对身为熟手的他们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节目在众人的笑声中有条不紊地推进,中岛盯着杰尼斯第一蘑菇的称号只觉得无语又好笑,伊野尾留蘑菇头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只不过在彻底成为平成跳乃至全杰尼斯的蘑菇头担当之后令人怜爱的程度就上了层台阶。不属于他性别的特质被凸显,被用“漂亮”和“可爱”形容的次数陡增,挑衅的眼神也变得不再有威慑力起来——看吧,就算开着恶劣的玩笑、死死盯着他的嘴唇说“裕翔的嘴唇变色气”了这种话都让人没法生气,反倒真的不自觉地思考起来:伊野尾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女性主持抓住两人相交视线间擦出的火花打趣,说话间伊野尾仍旧认认真真地盯着中岛的嘴唇看,中岛裕翔迟疑着回望,只能用回想自己用的唇膏品牌转移注意力,不去看伊野尾眼睛里满盛的笑意:毕竟在后台演练时候棒读的“色气”,和在众人的关注之下被有如实体化的灼灼目光盯着说的“色气”,两者拥有的实在不是一个级别的杀伤力。


就快要把伊野尾式惯用的套路单方面曲解为真心实意的赞美了——发觉这个事实时中岛的心里猛然浮起一丝失落,与此同时在脑海一角尽量不经意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会有做出这种反应的契机呢,是出于伊野尾的行动,还是同样出自自己、出自尚未吐露的心声呢?


“Inoo chan一直以来都在盯着哪里看?”摸摸嘴唇,这回换中岛郁闷了。他唇边有一块不大明显的疤痕,很浅地挂在唇瓣上方:“我好怕啊。”



5

伊野尾的举动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让人恼火,但是又没办法真的生气。从他口中说出的某些话一方面像是刻意的撩拨,在脸红心跳过后偏偏又牵扯出“刚刚是不是只是在跑火车”的疑虑,而这时候伊野尾早就溜得没影了,这个人的性格中由此多出来一丝狡猾的意味。他会嚣张地大放厥词,会在触及到极限之前就露出柔软的肚皮求饶,甚至会把缺点显露给别人看,会明目张胆地撒娇,那么他是真的只能到这种程度,还是太聪明了所以游刃有余呢?


中岛是上课听不懂的时候会举手提问的类型,但伊野尾明显不是会认真回答的合格老师。所以中岛只能自力更生地靠近去看,还看不清就再近一点,直到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过了心中警戒的距离,到有一天忽然发现视线中总是追逐着对方可恶又可爱的表情,于是终于鼓足勇气去问:Inoo chan刚才看起来在走神,是在想什么呢?


彼时摄影棚里喧闹得不行,音响里播放着他们的新歌,正在调试中的灯光红黄蓝绿乱闪一气,门把打成一片正针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得热火朝天,几个大嗓门拔高音量互相伤害。伊野尾坐在大家旁边露出安逸又出神的表情,两条长腿搭在前面的凳子上,看到中岛手中的摄像机之后眼睛微微阖起来:“是Yuto啊,今天的造型很特别。” 后来想了想又说,从早上开始工作到现在,好想赶紧结束然后回家睡觉啊。


但他刚才明明就不是在想这些,脸上让人看不懂的笑容和这一番话可不搭。中岛把摄像机举得离伊野尾更近一些,这下睫毛都能数得清了,对方捧着镜头就佯作要吻上来,冰凉的指尖触到中岛的手背。


如果再靠近一些会怎么样呢?



6

和在车上时完全不是同样的表现,伊野尾被中岛不安分的手一通乱拍过后也完全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反倒嘴角噙着笑意往旁边看去。一般伊野尾作出这种表情说明他想使坏,性格中狡猾的那一部分从笑弯的眼睛里隐约地显露出来,又在中岛完全看清之前很快地散去了,转变为灼热的坦诚。


这种毫不遮掩的坦诚在伊野尾身上并不多见,以往他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总伴随着眼泪,像是把他的游刃有余冲掉。比如他也是个会因努力过却仍求而不得而掉眼泪的普通人,少年不服气的倔强随着泪水大颗大颗地淌出,再或是情动之时,让人透过雾气婆娑的双眼短暂地看清他的内里。


总说人的所见决定他对所得追求,伊野尾已经见过那么多了,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有白米饭吃就很好”,纵使他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说这话时的表情像是有小鱼干就满足得不得了的猫,好像把肚子吃得圆鼓鼓的就是幸福所在。但人是比毛茸茸的小动物更复杂的生物,因为有着独一无二的思考能力,所以酒足饭饱之余在金字塔底层之上构建出一层又一层精神层面的需求,在物质生活之外穷尽一生去追求一些更加抽象的东西,譬如艺术,譬如美,又譬如爱。


又正因这些事物的抽象,对它们的定义就变得主观又难以捉摸。在搜索栏中搜索“爱是什么”可以在零点零六秒之间得到七亿四千万种回答,小朋友会说我爱爸爸和妈妈,诗人会说我爱人世间,伊野尾会说我爱番茄,想用力拥抱带刺的仙人掌。毕竟世界上存在着那么多种爱,亲情的爱,友情的爱,兄弟之爱,普世之爱,七亿四千万种爱之中哪种可以让伊野尾用来将自己代入,为什么在中岛当年不明不白地对他说出“好喜欢你”之后他却罕见地沉默了,明明当时是他为了活跃气氛先挑起的头,为什么之后反倒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这个问题他先前因为不想深究而答不出来,想来中岛裕翔那个长那么高却是个幼稚鬼的笨蛋肯定也答不出来。再者要是他真的就说出“朋友间那种喜欢”要怎么办?


伊野尾落笔写下的是“全都喜欢”。


裕翔不是喜欢提问吗?之后来问我“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吧,毕竟“裕翔看起来明明超级喜欢我呀”,对吧。


借综艺节目这种人人说话都故意搞笑真假参半的场合或许不是最优解,但好处在于结果不尽人意也可以当成玩笑话一笑了之,团员间随意排列组合拎出两个人都可以营业出浓烈的恋爱感,伊野尾口无遮拦地跑火车只算是稀疏平常的场面了。


乍一看到题板中岛愣了几秒,随后其他主持人和嘉宾都笑起来,他和伊野尾也跟着大笑起来。像是此前每个亦真亦假的对视之中压抑在眼底的什么东西终于迸发出来,在最后的对视中交叠在一起。伊野尾把马克笔夹在两指之间,露出的一截手腕洁白纤细,又露出胸有成竹的富余表情。从口中表露出的情绪是经过无数次打磨过后流畅而熟稔的,是惹人怜爱的委屈与逗趣;但他看向身侧的中岛,眼睛分明在无声地说:我是认真的。



7

至于在那之后中岛整整三分钟没敢和他对视就都是后话了,活该他第一个被电,伊野尾笑得可开心了。


幸灾乐祸的报应就是他第二个被电飞。



8

等到有独处的机会时已经是结束一整天的工作之后。冬天天黑得很早,从电视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沉到地平线之下了,不远处的一群雀鸟飞过,划过天际的翼展带走夕阳的余晖。路灯和商店招牌接连亮起,不知道哪个犯懒的店家还没把半个月前圣诞节的装饰收起来,几束彩灯胡乱地缠在店门口的看板上,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中岛被拉着说了几句话,结束得比伊野尾晚一点。钻进车里的时候他把外套搭在臂间,身上穿得像在室内一样单薄,带着乐屋里练舞练出的一身热气坐到伊野尾身旁的空座上。他们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中岛探身向司机说请把我一起放在伊野尾家。


因为有工作的事要谈,而且裕翔说了我坏话一定要请我吃饭。伊野尾是这么解释的,像是早就料到了中岛会这么说,但在身前交握的双手又表示他明明就在紧张。车子启动了,他的手随着行驶间轻微的颠簸轻轻颤动了一下,十指仍旧紧绷着扣在一起。


不是已经道过歉然后约定和好了吗。中岛气呼呼地回复,隔着车内暗淡的灯光看向伊野尾削瘦泛白的指节,在外套的遮掩下悄然把手覆过去,掌心还没褪去的热意在布料之下笼住伊野尾的手背。然后他逐一拨开对方扣紧的手指,缓慢地把相扣十指的其中一环换成自己的,直到把自己的手掌完整地契合进伊野尾的指间。


伊野尾肉眼可见地僵住,又缓缓地放松,曲起手指时恰好蹭到了中岛指侧因为练鼓磨出的小茧子。他把头撇向另一侧靠上窗户就要睡过去,闭着眼时睫毛却仍在颤动,掠过窗口的路灯和街头彩灯的光线映在他面颊上,中岛把这拙劣的装睡技巧收入眼底,眼里蓄起温柔的笑意。


最初练架子鼓的时候发力方式掌握不好,中岛的手指上没少被磨起泡,又红又肿,有段时间拿起鼓槌就火烧火燎得痛。但看向周围又发现因为这种小事抱怨未免太过矫情,毕竟他们所处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新陈更替,星星升起又落下,每个人都得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才能生存下去。相较起新事物被制造出的速度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想留下身影的人要足够特殊才可以。


那时为了演出他提前和八乙女一起练琴,一起的还有伊野尾和薮。天气热得要命,蝉鸣声被隔在窗外,冷气开足也抵不过盛夏骄阳的热度,他们都把袖子撸到最高,大大咧咧地露出胳膊来。


休息的时候薮和八乙女端了凳子凑到伊野尾身边,先约好一起去吃冰,接着背地里评价了有冈和高木的新发型,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学业的问题。


“我还得背十页历史,下周检验不合格就完了。”八乙女后脑勺扎了个小揪,挂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历史书摊在他膝盖上足有一刻钟之久,但他唯一一次把书拿起来是为了扇风。


“你昨天不是还说数学作业也没有写完吗,还差多少?”薮好心地提醒一句,八乙女的脸色更阴沉了,仰起头把书盖到脸上装死,薮只好赶快添上一句:“我到时候帮你一起看看。”


对方的心情这才畅快一点,把书卷起来,绕过薮的位置敲敲伊野尾的背:“你上次说过要考大学的对吧?有没有目标校?”


正在往手上缠创可贴的中岛听到这里抬头看向聚在一起的三人,毕竟三岁一代沟,那时他还小,大学对他来说还只是用来填在个人档案中理想那一栏,不用真的动脑筋去想的事物。


伊野尾手搭在电子琴的边沿没抬起来,琴架对他来说有点矮了,屈着腿时膝盖也快能碰到电子琴的背面。他坐在椅子上蹬着地向后退了点儿,翘起腿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表示还没太想好,但是会留在东京。


八乙女又转过身去问,裕翔以后有什么计划?


中岛缠完自己手上的创可贴现在开始给鼓槌缠胶布,他想了想,说会努力做好所有事,打鼓也好,唱歌也好,跳舞也好。


“又不是在采访,用不着这么正经啦!”伊野尾说。


于是中岛又垂下脑袋认真想了想,变声期的嗓子哑哑的:”希望手上的泡快点好起来,这样练鼓就不痛了。还有一个是生日愿望……上次去影展看到很漂亮的照片,路上也常看到漂亮的风景,所以想要一台相机,这样就也可以去拍照了。”


兄组三人凑过去捏他的脸蛋,说这才对嘛。



9

推开公寓门时伊野尾家的门厅留着一盏灯,房主人扶着墙脱了鞋,转头叮嘱来客随便坐就好。中岛不是第一次来伊野尾家,道了声打扰便随后进到房间里。独身男人居住的屋子物件不太多,但也称不上整齐,遥控器和抱枕都随便地丢在沙发上。茶几上的杯子里还盛着临出门没吃完的番茄,伊野尾嘴上念叨着真是可惜,还是冰的比较好吃,然后似是心痛地把剩下的几个小番茄端进厨房倒掉,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杯水,把其中一杯放到中岛面前,自己则蹬掉拖鞋把窝进软软的沙发靠垫里,像是和自家沙发融为一体般熨帖地坐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两个人都盯着面前水杯冒出的热气没说话,于是伊野尾吃力地伸长胳膊去够来茶几上手机打开快速地刷下推特,选了个轻松的方式开头:“推上的饭说我接下来也要戴贝雷帽了。”


中岛从进门起就规矩地坐在沙发另一角想白天的事情,他可以在伊野尾为他们的行径圆谎时偷偷去牵对方的手,但真正认真思考起两人关系的定义时却凭空生出些拘谨,听见声音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发现伊野尾已经站起身来在他面前了,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到底还是需要前辈来带你。


卸了妆的伊野尾看起来更累了,眼睛下面挂着淡青色的眼圈,右边脸颊上还有作息混乱起痘留下的一个痘印,刚润湿过的嘴唇勉强透着一点健康的血色。他们互相暗示到了只差最后一步,伊野尾的手越过中岛的肩膀抵在他背后的沙发上,弯下腰来问他:“所以我们可以互换帽子戴了?” 


伊野尾力气不大,做起事来力道时常很轻,此时手也只是松松地抵住沙发靠背圈住中岛,力度小到对方扭身就能挣脱,但与此同时眼睛锁在中岛的面颊上,毫不掩饰地看进他眼里。


中岛就算再处于状态外也要被这个眼神拉回现实了,但不等他坐直身子开口说话伊野尾就紧跟着加上一句:“以后我就是yuto的男朋友了吧。” 


中岛裕翔:……


这和他预想的场景不太一样,中岛认为这句话怎么样也要交给他来说的,毕竟是他自己先开始的目的不纯的骚扰。然而他身上一直带着一种晚辈气质的天真,在日常生活和如现在这种不恰当的时机都有可能显露出来,使得他偶尔会陷入出些许高中生般浪漫幼稚的纠结……但连蓄谋已久的最重要的一句台词都被对方抢去,再不表现出男人的那一面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表情从纠结到肯定,中岛心里所想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伊野尾看着觉得好笑,正想松开手好好调戏对方两句的时候却被扣住了,连带着整个人都被按进中岛怀里,于是他正面被摁到对方的肩上,过程中磕到了鼻梁,痛得眉毛都拧了起来。


但伊野尾没抱怨什么,他深知中岛裕翔是什么样的人,也猜得到他从录制结束到刚刚走神都在想些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想过这些问题。无非就是对方也对我抱有同样的心意吗,他是认真的吗,还有最重要的,以后要怎么办。因此他只是不作声地回拥了中岛,双手手从他臂下绕到背后突出的肩胛处,照旧松松地扣住。


伊野尾感觉地到对方有那么一小会儿把头埋在自己肩窝里偷笑,发梢搔在他耳畔,温热的吐息打在锁骨上。客厅的挂钟滴滴答答,他没数清表针走了多少下,站到腰背发酸才拍拍中岛的背让他把自己放开。


冬日的室内干燥明亮,伊野尾家里没什么有情调的摆设,客厅的窗帘也拉得死死的,没有窗外车水马龙的霓虹,也没有新年伊始余下的零星烟花,两人在这似乎毫无浪漫意味可循的氛围里对视,然后不可避免地吻在一起,中岛的手把伊野尾又往下压了点,于是伊野尾的膝盖触上沙发垫,跪坐在他大腿上方,和他牙齿磕着牙齿,嘴唇相贴,把彼此唇角溢出的细微喘息吞咽进肚中,直到周围的空气都一同灼热起来。


这是他们真正意味上的第一个吻,末了中岛又把下巴搁回伊野尾的颈窝里,小小声地抱怨:什么嘛,Inoo chan怎么乱抢台词,明明该我说的,我是男朋友。


伊野尾懒得反驳,又在他脸颊上亲一口:拜托拜托,以后多忍耐我了。


以后要怎么办呢?两个人各自的秘密如今合并成了要共同保守的秘密,亲密的拥抱间两人冲着前后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却想着同一件事,感到甜蜜的酸涩从胸口泛起,只能各怀心事地将对方拥得更紧。伊野尾靠到对方耳边叹息着说:“这件事Yuto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真的喜欢你。”


感情对他们来说称不上新奇,他们见过的人和事足够多,演过的恋爱德拉玛也有那么几部,每天都要无条件接受饭们热切的爱并且职业性地给予回应。他们自觉把世界上形形色色的感情都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仿佛处于一种不对称关系的顶端,到了最后甚至有点看破却不能说破的清醒的悲观。但事情换到自己身上时这种哲学性的思考则立刻停止了,他们置身事内,发觉自己也不过就是普通幻想者中的一员,小心翼翼地去揣测未来,每走一步都怀着更近一点喜悦,却也如履薄冰。如此这般,微小的爱变得格外珍贵起来。


中岛安慰小动物似的胡乱地撸伊野尾的头发,语间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是我先开始给Inoo chan发信息的,你都没有怎么回过。”



10

伊野尾执意说自己大部分都回了,并且把手机拿给中岛看,越翻消息记录越心虚,最后只能胡搅蛮缠地辩驳说自己只是回得慢甚至是用意念回复了,中岛没有感应到说明两人间的羁绊还不够深。中岛气结,拿起伊野尾的手机咔嚓就自拍了一张,设成锁屏,说即使注定只是一夜限定也不准换掉。


伊野尾拿回手机差点笑瘫在沙发里,二十多年来中岛裕翔摄影次数不少,自拍技术却毫无长进,一张直男自拍明晃晃地挂在伊野尾手机的锁屏上,活生生把衣架身材的池面美男拍出了双下巴,只得扳着对方的肩膀让他端坐,说我来给你拍。


伊野尾跪在沙发上把手机举过头顶自上而下给对方拍照,得意洋洋地展示着大眼睛小脸蛋的成品说这叫男友视角。中岛掏出手机,愤愤不平地维护自己的尊严:你坐下,我给你拍!


伊野尾慧头也不抬:哦哦哦,好,随你。然后随手用自己拍的中岛设置了通讯录中联系人的头像。


东扯西扯就到了很晚,两人倒是没再认真谈什么恋爱关系的深奥问题,只是约好了春天一起去赏樱。伊野尾倒是不困,只是想起明天清早的行程难免有些心烦,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今天到此为止。


在门廊处伊野尾取下中岛的外套递给他,倚在墙边看着他慢吞吞地穿外套,系扣子,伊野尾当然知道中岛是刻意为之,到了围围巾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想要上前去帮帮他,垂着眼把围巾打了个松垮的结,抬头时恰好对上对方投来的目光,于是将计就计、大大方方地问:“Yuto今晚不留宿吗?” 


中岛发现当伊野尾放大话的时候如果足够久得没有得到回应便会有点紧张起来,为了不被戳穿而会再补上另一句威胁意味的话,这期间尽管不会把视线挪开,但眨眼的频率会明显增快。


所以中岛赶在伊野尾下一句狠话到来之前回复:“明天行程很满所以不行,Inoo chan也要早起录制吧……但是周六可以。”


伊野尾:?


11

中岛睡前收到来自伊野尾的消息,属于他们的对话框中上一条还是没有得到回复的“在干嘛”,更新之后变为了来自伊野尾的“周六见”。光看这组对话的话可谓默契十足,仿佛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但现在他们就是不可告人的关系,中岛把手机扣在胸前闷闷不乐地想,而且伊野尾那个回复是认真的吗?


或许是伊野尾真的有读取意念的能力,又或是两人的“羁绊”上了一层台阶,数秒之后手机再度震动,几小时前中岛给伊野尾新拍的头像在对话框中浮动:是认真的。


紧接着又一条,频率快到一改往日回复的龟速:好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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